.天狼星×雷木思×天狼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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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不曉得自己有沒有愛過天狼星。
夜風吹拂過褐底滲白的柔軟髮絲,他心想。
全部的人都以為,在四個人之中,最聰明的是他,但當事者自己曉得,天資最優異的,事實上是天狼星。而他,雷木思.路平,或許也是有天賦,但更多的則是靠後天的努力。
即使他們一致認同純粹的血統會影響魔力根本是無稽之談的笑話,但有時候雷木思會想,會不會是因為那個關係,天狼星才會比他們都要敏銳──好比說,第一個發現他「小祕密」的人,就是天狼星.布萊克。
在經歷了狼牙洗禮的慘劇後,雷木思覺得他這輩子除了讓他深感歉疚的家人之外,再也不該接近任何人,狼人是沒有資格享受友情甚至愛情的。這種想法導致他一直和人保持著禮貌的距離,直到一年級最後一次的月圓夜,他傷痕累累地從渾拼柳的樹洞裡爬出來,準備前往醫院廂房時,這想法才有了點改變──或者該說,這是改變的起點。
當時的雷木思看著那位不甚熟悉的室友,在離渾拼柳最近卻又不會被樹枝攻擊的安全位置盯著他瞧,瞬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、寒毛直豎,不敢相信會有人在這裡、不願去想他才讀了一個年級可能就要被退學的事實,他有遲早會被發現的覺悟,但是、但是絕不該這麼快,他甚至連心裡準備都還沒做好!
雷木思想讓自己看起來不要太可疑,但渾身的冷汗出賣了他,何況一見到對方時的全身僵硬,早就讓他來不及掩飾,小狼人深吸了一口氣,想裝作沒事繞過這個即將害他被開除學籍的俊秀男孩,豈料對方伸出手擋住了他的去路。
『你看起來不太妙,需要幫忙嗎?像是陪你去醫院廂房?』
『不了,你……』你會被發現的,而且我要怎麼和龐芮夫人解釋,有人看到我從渾拼柳那兒出來?雷木思將未完的話語吞回肚裡,只是一個勁的搖頭。
『我不會被看到,』天狼星說,下一秒,他就在雷木思眼前消失不見,只剩下聲音,『我和詹姆「借」了隱形斗蓬。』
既然看不到人,雷木思也只得由著他去,顫抖的嘴唇沒多想就將話給吐了出來:『波特知道你在這裡嗎?』事實上,他想問的是,到底有多少人曉得他們身邊待著一隻怪物?
『不,詹姆跟彼得都不曉得。』
無論天狼星是在說謊亦或所言屬實,雷木思都稍稍鬆了口氣,但很快又不安起來,等等隱形的天狼星肯定會在醫院廂房聽見一切,過不了多久,霍格華茲有名狼人學生的事就會傳播千里,搞不好還會成為《預言家日報》的頭條新聞……天吶,那該有多丟臉?難道他以後唯有狼人的世界可待嗎?
『你是狼……我是說,你在月圓的時候……哎,我想不出什麼不傷人的婉轉說法,扭捏死了,你直接就告訴我正確答案吧?』
雷木思恨恨地回答:『就是你猜的那樣。』
在返家後,他甚至不敢告訴父母,他無法完成學業、讓他們徹徹底底的失望。
於是,一個學期過去,一個暑假過去,雷木思以為新的學期永遠不會來臨,但它終究還是來了。
……他居然沒有被霍格華茲踢出校門?
搭上霍格華茲特快車,沒有人對他指指點點(就算有,也是因為他破爛的衣物)、沒有人看見他就如躲避瘟疫般唯恐避之不及,這一切的一切,都令雷木思感到震驚,他拖著沉重的行李,想找個空無一人的包廂落坐,心中的驚愕之情漸漸轉變為喜悅和……感激。
難道說,天狼星.布萊克,沒有告訴任何人?
或者是,他說了,但被鄧不利多教授壓下來──不,鄧不利多縱然是校長也沒那麼大的權利,這種事一露餡肯定會被學生家長集體罷免。
『嘿。』
有人從後方呼喚他,雷木思回頭,就見天狼星從其中一個包廂探出頭來,而包廂裡還坐著頭髮蓬亂的眼鏡男孩及矮胖男孩,『你要跟我們坐在一起嗎?路平。』
雷木思猶豫了下,但他的猶豫似乎被當作默認,天狼星提過他笨重的行李,一把將他扯入他們的包廂內。
扯入他們三個人的世界,讓三人變為四人。
扯入……天狼星.布萊克的世界。
現在想來真好笑啊,本來決定要痛恨的對象,眨眼間就成了救命恩人般的存在。
無月的夜晚,繁星更顯得璀璨,他邊回憶著過往邊看著夜穹。
詹姆一直到二年級下學期才發現同寢的好友是狼人的事實,而詹姆最好的朋友天狼星,也裝出一副他今天才知曉的模樣。
而在那一年,詹姆也愛上了莉莉.伊凡,一位總是擋著他們惡作劇的乖女孩。
天狼星咬定詹姆就算花一百年的時間也不可能追得到莉莉(彼得跟雷木思也附議,但他們沒膽說出口),甚至和詹姆打賭二十金加隆,等到他拒絕第一百個想和他交往的雌性,詹姆還是不會跟莉莉修成正果。
無趣的賭約──雷木思心想,這只會傷透女孩子的心,而他們居然覺得好玩?
天狼星說到做到,以他帥氣迷人的丰采,校內想當他女友的人排起來老早就能繞霍格華茲好幾圈了,而到了他們將升四年級的暑假,他就回絕了第九十九個可憐的女孩──全歸那該死的情人節所賜,每年的情人節他總是全校收到最多巧克力和情書的男生。
雷木思替那些癡迷於天狼星的少女們感到無比同情,雖說有幾個把咆嘯信當告白信寄來的連他也很想笑就是了。
但天狼星也不是每個人都會拒絕,他心血來潮時會接受告白、甚或主動追求,然後過了一兩個月再把人甩掉,可是全校女同學竟從不責怪這種惡劣行為,全都殷殷期盼著天狼星選她們當下任情人。
像天狼星這種花花公子,怎麼可能懂得愛?雷木思復誹著,不值得、把青春浪費在他身上的女孩們真是太不值得了。
順便一提,天狼星至今為止,已經換了五個女朋友,使詹姆恨得牙癢癢、更使彼得欣羨不已。
『詹姆,你沒忘記我們的賭約吧?』
駛往九又四分之三月台的霍格華茲特快車上,天狼星吞掉最後一隻巧克力蛙腿,舔了舔手指後問道。
『嘖,你等著瞧好了,莉莉肯定在下個學年就會答應和我約會!』
『就算伊凡真的點頭了,我光這個假期就能拒絕一打女生啦,兄弟。』天狼星無視氣得跳腳的詹姆,指出事實,『我有個想法,乾脆讓賭約延後怎麼樣?』
詹姆挑眉,天狼星說道:
『從現在開始,我會找個固定交往的對象,以後有女生想倒追我,就由那個人去拒絕。』
『是誰能有這份「殊榮」讓我們家的布萊克大少爺挑上?』詹姆挑起的眉毛仍高吊著,雷木思一貫地埋首於書中無視他們的談話,被課後輔導了一個禮拜的彼得早已睡去,『是雷文克勞六年級的班花?還是葛萊分多的魁地奇隊長?她們兩個都很漂亮,雖然比不上我的莉莉……慢著,不會是教職員吧?我絕對不推薦麥教授!』
『你在想什麼啊?白癡果醬!』天狼星狀似不可思議地看向詹姆,隨後又提高聲調、面朝坐在他對座的彼得和雷木思,『就決定是你了──雷木思,和我交往吧!』
詹姆爆出震天的笑聲,顯然把這句話當成今年度最好笑的笑話。雷木思則是剛從書中的世界回過神來、搞不清楚方才發生了什麼事,彼得一路睡到底。
結果他們居然因為一個蠢賭注交往了,現在想想還是覺得不可思議。(彼得錯過了天狼星發難的關鍵時刻,所以直到畢業都遲鈍的不曉得這回事。)
打從一開始,自己就是配合天狼星跟詹姆才這麼做的,拉了拉被夜風吹得飄逸的長袍,他心想,大概是因為如此,他從來沒有認真的看待過他們之間的感情,畢竟那僅是因爛賭注而產生的愚蠢行為,即使他沒一次真的幫天狼星拒絕過告白者也一樣。
直到畢業,直到詹姆成功追求莉莉,直到那對金童玉女結婚,他們還是沒有結束情侶關係。
或者該說,雷木思早以為他們之間恢復成一般的朋友了,但逢遇佳節,天狼星仍是會時不時的提起約會這兩個字,也會趁別人不注意時牽他的手或吻他。這是一段雷木思以為了結、天狼星卻擅自延續的關係。
儘管雷木思不明白,他們之間有愛嗎?
自己或許是天狼星任期最長的情人,雷木思有些嘲諷地想。
只可惜,這段本就不該開始的關係仍是終結了。
當魔法世界所有的報章雜誌都在大幅報導波特夫婦死亡的真相、當全世界都震驚那可怕又可惡的殺人案件、當他自以為熟悉的那個男人的照片貼遍大街小巷、當那則令人震驚的消息傳入他耳中──雷木思覺得,心中似乎有什麼毀壞了。
《預言家日報》頭版的天狼星入獄照盯著他瞧,他回看,幾秒後一股氣促使他將那份報紙撕成碎片。
為什麼、為什麼要背叛詹姆和莉莉?這是不可能的,天狼星不會這麼做,那是他最好的朋友……但是他真的做了,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──雷木思很想大吼出聲,在這空無一人的咬咬谷,不會有人回答他的任何問題,除了天狼星.布萊克本人,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。
他感覺自己的心破了個大洞。
一個無法填補的大洞,有什麼從那裡一點一滴地流了出去,他難以抓住也不想挽留的東西。
彷彿回到一年級時、被發現自己是個狼人的絕望向他襲來,但比那時更加難受,原來他所賴以維生的世界呈現給他的全是假象,一桶冰水迎頭倒下,令他身冷令他心寒,將美好世界的顏料給沖刷得一乾二淨,露出黑暗的真面目。
明明不是滿月,雷木思卻感到比狼化時更深刻的痛苦,那是肉體的傷痛無法比擬的。
為什麼要背叛他們?為什麼要背叛──我?
於是,他以為,他可能愛過天狼星。
否則,怎麼會在遭受叛離時,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呢?
天狼星.布萊克回來了,並且證明他是無辜的,有罪的是該死的彼得.佩迪魯。
在誤會天狼星時造成的大洞,似乎慢慢填回來了,雖有醜陋的縫痕和瘡疤,但確實填滿了那坑洞。
『你永遠也想不到,在以為是你背叛他們的時候,我心裡是什麼感覺。』
一邊打掃著布萊克家、將它整頓成適合鳳凰會成員居住的樣子,雷木思揮舞著施展清潔咒的魔杖,對天狼星啟口。
『早知道的話,我會把守密人的事告訴你。』
『你那時不信任我。』雷木思簡單地下了結論,天狼星不置可否。
兩人沉默,在又一次合力清除屋子裡奇怪的黑暗生物時,天狼星才道:『說真的,我也想不到,最後會只剩我們兩個。』
雷木思還沒回話,天狼星又說:『但是,以前我就在想,如果我們四個人有誰非活下來不可,我想那一定是你。』
『為什麼?』狼人被勾起了好奇心,『你最要好的朋友不是詹姆嗎?』
『你和詹姆都很棒,但我更希望你活著。』
在鳳凰會重新起步後,他們的生活又歸於從前──只不過這次少了詹姆、少了莉莉、少了彼得,空蕩蕩的布萊克大宅本就毫無生氣,整幢屋子唯有二人的光景讓這兒更顯荒涼。
有時候,在出任務的空檔,只剩雷木思和天狼星的那時,雷木思會邊看著書、邊用眼角偷瞄天狼星,暗想他對天狼星究竟是什麼感覺。
那是愛嗎?
還是失去一切後、才不顧一切想抓住的過往碎片?
天狼星之於雷木思,或許就像記憶的痕跡,眼前的天狼星,連結的是雷木思心中最鮮明的學生時代的光輝色彩,沒有了天狼星,意謂著他的過去也全數消逝。看見這如今憔悴的男人就讓他想起過往風光的歲月。
雷木思.路平的少年時光,全封鎖在天狼星.布萊克這個人裡頭,就像他專屬的儲思盆。
他們並非朋友這麼簡單。
可是那真的是愛嗎?
天狼星從不明說「我愛你」、也從不問雷木思「愛」字,所以,他也不急著去釐清。
儘管這是十幾年前早該弄懂的。
真的被天狼星說中了,他活了下來。
在彼得背叛他們之後、在詹姆被佛地魔殺死之後、在天狼星墮入拱門之後,他活了下來。
當看著天狼星墜入簾幕後方,他原本補起的心的大洞,又一絲一線地裂了開來。雷木思抓著哈利,嘴裡喊著要他別過去、要他待在這裡,但是,其實他才是最想追過去的那個人。
天狼星.布萊克死了。
他親口說的,親口告訴這名天狼星的教子,親口勸戒這孩子若追隨天狼星的腳步是無理的舉動。
天狼星.布萊克死了。
陰森森的屋宅看來更淒涼了,雷木思想立刻打包行李離開這令人難受的地方,想逃到天涯海角,可是他還有鄧不利多交付的鳳凰會任務,他還得幫詹姆、莉莉跟天狼星照看哈利。
天狼星.布萊克死了。
那名從小流著狼人之血、早該被驅逐出魔法世界的巫師,雷木思.路平,為什麼還活著?這個世界上愛他與被他所愛的人幾乎都已經不在了,這個世界他早已不熟悉了,那個乘載著他過往記憶的天狼星,也離開了。
而他,至今仍是無從知曉,他們之間,有過愛嗎?
在他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一切的時候,小仙女.東施說她愛他。
他想,他該試著去愛小仙女,這樣他就懂得,天狼星.布萊克與雷木思.路平兩者間藕斷絲連的究竟為何物。
這次的失去不若第一次那麼痛徹心扉,可能是因為這些年來他早已習慣親友來來去去,承受力大大增強。
也可能,他早就痛到麻木了。
「原本我以為,你會是我們之中第一個結婚的,原因是把女巫的肚子搞大、不得不婚。」
雷木思盯著頭頂最亮的那顆星,打趣地說道。
「誰知道,真正結婚的只有詹姆和我。」
天狼星的死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,雷木思在布萊克家找不到天狼星的畫像,當然也沒人有權替一名通緝犯舉行葬禮,故此那人連意義上的衣冠塚都沒有。
於是他只能望著最亮的那顆星,假裝它是他。
昨天是雷木思.路平和小仙女.東施結為連理的日子,可悲的是,掛了丈夫頭銜、甚或往後會掛上人父名義的他,還是不懂得愛情。
他嘗試愛上小仙女,也回想和天狼星的種種做為比較。
於是他想,他愛過天狼星。
並非可能或也許這等模稜兩可的詞,他深深愛過天狼星,深到自己不明瞭那是愛。
比任何人、比詹姆、比莉莉、比布萊克家的所有人,都更愛天狼星。
天狼星也比詹姆、比莉莉、比他所認識的每一個人,都還要喜愛他。
『等等,天狼星,這太荒謬了!』
總算搞清楚身旁兩位好友在謀劃些什麼的雷木思大喊,天吶,這兩個人的腦筋什麼時候才能正常一點?
詹姆在旁邊起鬨『你就答應他嘛』還一邊笑得猛搥椅子,天狼星則是露出帥氣的笑容,強勢地說道:『喔、拜託!雷木思,我保證你不會後悔的,我最喜歡小動物了!』
『小動物?』雷木思提高音量,隨後又憶起這是不能聲張的事而降低分貝,但聲音中有著止不住的怒意,『你把我……那個毛病……當作小動物?你以為,我是那種會乖乖給你握手的狗狗嗎?』
『你知道我沒那個意思。』天狼星聳肩,『倒是,你想要的話,我真的能給你握手喔?』天狼星伸出手,搭在雷木思的膝蓋上,響亮的『汪』害詹姆笑到直接從椅子上摔落,同時讓雷木思垮下臉來、而後扯出無奈的微笑。
雷木思搭上天狼星的手,嘆息:『算了,就當幫你們完成一場惡作劇。』
『太棒了!我就知道你會答應的!』
2012/8/27