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不思推開大門,衝入暗夜的一片雪色之中,將燈火通明的波特家甩在腦後,他聽見母親緊張的叫喊,卻沒有停下腳步,反而加快速度跑過一條又一條的馬路,麻瓜的喇叭聲在瘦小的少年無視交通號誌時響個不停,他連自己究竟跑向何方都懶得思考,只是一直跑、一直跑、一直跑……
「阿不思!」
伴隨著不甚熟悉的男子嗓音,有人用力抓住他的肩膀,阿不思在掙扎中被人扳過身去,發現來者是他父親的教父布萊克。想必他方才衝出門不久,聖誕晚宴的客人就全來了,還被他父母拜託一同尋找失蹤的兒子。
「怎麼了?你為什麼在吃晚餐之前跑出來?」阿不思撇過頭,不想回答對方的任何問題,同時他發現自己已經跑到了不認得的街區。男子的關心再次傳來:「你哥哥笑你被分到史萊哲林嗎?」
阿不思一言不發,但他的表情出賣了他。
「我年輕時也做過和你一樣的事,在家族聚餐被嘲笑是個葛來分多,氣到奪門而出。」
「你什麼?」阿不思這才第一次看向天狼星,後者鬆開緊握著少年肩膀的手,解釋道:
「哈利有沒有告訴過你,我全家都是史萊哲林,我是唯一的葛來分多?」
阿不思點頭,又搖頭,他不確定。他父親對他說的話,有太多都不被他放在心上──記得的總是不好的那些,有趣的回憶皆模糊不清。
天狼星說起了他自己的故事,純種至上的布萊克家、分類帽喊出他名字的瞬間、布萊克夫婦在大兒子就學期間崩潰了多少次、他逃家的過程……阿不思聽得入迷,麻瓜的車燈接連不斷地打到佇在街口的兩人身上,雪自夜穹飄落,兩人往後站到一家麵包店的屋簷下,玻璃櫥窗裡亮著燈。
「……一直到我畢業,我都沒回過古里某街。」
彷彿是為了配合故事的步調,店家的燈光黯淡下來,玻璃窗後,只剩下聖誕樹的燈飾散發微弱的光暈。天狼星在黑暗中沉默,阿不思忍不住問:
「後來呢?」
「後來我被關進阿茲卡班,等我回家時,我所有的家人都死光了。」
阿不思啞口無言。
「你比我幸運,你明白嗎?」天狼星低頭俯瞰這位才一年級的男孩,阿不思仍然無法接話,這世界上,很難找到比天狼星.布萊克更不幸的人。「我全家都以我是個葛來分多為恥,但無論你被分到哪個學院,我們都以你為傲。」
「包含詹姆?」
「包含詹姆。」天狼星肯定地回答,「他只是個愛捉弄弟弟的笨哥哥。」
雪停了,兩人相對無言了好半晌,阿不思有好些話想問,但這些話又失禮得他問不出口。他想知道假如時光倒流,天狼星願不願意和雙親和好;想知道在父子感情那麼差的情況下,父親死了,兒子是不是依舊會難過;想知道在經歷過這麼多事以後,天狼星要是再見到他的家人,會不會……然後,天狼星開口了:
「現在,你要跟我回去,還是我得把你送去找你朋友?」
阿不思驚疑不定,「你要帶我去找天蠍?」
「我離家出走時,從來不想看到布萊克家的任何人。」天狼星揉了揉阿不思的頭,「即使那天是聖誕夜。」
阿不思猶豫了幾秒,最後妥協:「我沒有去過馬份家──我,我不知道他家在哪裡。」
天狼星接受了阿不思替自己找的台階,僅是回道「那我們走吧」便領著少年往回走,阿不思很感激他沒有帶自己消影,他不確定他想那麼快見到他的爸媽。
阿不思低著頭,看著在他們腳下被行人踩過無數回、由髒雪凝結成的濕滑地面,馬路上的汽車愈來愈少,聖誕節歌曲從某家店傳來。當他們在一個紅綠燈前停下時,阿不思突然說道:
「你知道,天蠍也是星星。」
「是啊,他父親天龍座的名字還掛在布萊克家的族譜上呢。」
少年昂首,滿臉訝異地看著站在他右手邊的男子,「我不曉得你和天蠍是親戚。」
天狼星笑了一下,「我猜他也不曉得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