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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耽美】王子,僕役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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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十一月四日,姆德勒王國的唯一繼承人瑞拉,收到父親贈予的十七歲生日禮物───擔任葛拉斯家為期一年的僕人。
  一屆王子淪為僕人就夠衰了,雇主生成這副德性更是慘得不能再慘。
  老爺會無法控制自己的碎碎唸,講一句話字數絕對破百;二少爺任性妄為、說一是一說二是二絕對不得反抗,動不動就對下人拳打腳踢;大少爺似乎是最正常的人物,但好像又不是這麼回事……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2009/11/6 鮮歡文化出版 


此處僅釋出部分內文,詳細內容請閱實書
第一章.告別王冠



  蒼穹飄著幾朵白雲,溫暖的陽光照耀大地,晶晶綠草隨風搖曳,整個景色看來充斥著午後的寧靜。突地颳起一陣強風,將楓樹的五星葉紛紛吹落至地面,也帶著不少輕盈的物品飛上天際。

  「殿下,這是陛下要交給您的信件。」

  一名男孩快步奔到少年面前,牛奶白的髮給日光照得幾乎變成銀色,可愛的藍綠色大眼眨了兩下,男孩一身白的服飾華美卻不繁複,且搭在他身上相當合適,完全襯托出那乾淨的氣質。

  男孩面前翹著腳坐在椅上喝茶的清秀少年,則身著完全相反的暗色系,少年覆頸的短髮乍看之下是黑色,仔細一看才會發現是幾近純黑的深沉藍髮,一雙瞳眸也是相同的色彩,整個人渾身上下皆是相近的配色。

  白髮男孩有些喘的將信封遞交給少年,適才風將他手中的信捲走,害他又繞了好大一段路才將卡在樹上的信取回,交給正在宮廷花園喝下午茶的王子殿下。

  王子的一天的行程非常規律,完全是按表操課,何時該在哪,他就一定會在那,時間一分不差,內容自然是國王所安排。

  位於王宮正殿後方,整體布置看來閒情逸致、種滿四季花卉及一池水生植物的花園是由上上任國王陛下所建。王子坐在露天的白瓷桌前,盯著被掀開的信封。

  「啊、那個……」男孩同樣注意到封口的縫,緊張地解釋:「那是、那是剛才有風把信吹走,飛、飛到樹上才會變成這樣,我、我沒有偷看……對不起、對不起……」

  「亞納羅,安靜。」

  「是!」被喚作亞納羅的男孩慌忙回應,隨後才發覺對方是要他閉嘴,自己居然還開口說話,連忙摀住自己的嘴。

  少年有些無奈的瞥了男孩一眼,輕撫過信封便自動開啟,信紙也在無人碰觸的情況下滑了出來──感覺得出是魔法所為。

  魔法就像是個極其好用且普遍的工具,但一般人絕對不可能施法辦到如此細微的技巧,就像人們不會拿鋸子當剪刀。

  姆德勒王國的唯一王子,全名瑞拉.芊陸,卻是將魔法當作第三隻手,幾乎可以用它辦到任何事,在魔法的領域絕對是數一數二的高手。

  瑞拉瞄不到五秒便將信紙收起,離開座位,走向通往宮殿的出入口。男孩跟在瑞拉後頭,欲言又止,似乎想說些什麼,卻又遲遲無法張嘴吐出一個字來。

  「亞納羅,你可以講話了。」

  「謝殿下。」男孩一鞠躬,又接著道:「敢問殿下是要回宮嗎?」

  「嗯。」

  「殿下,請容我提醒您……您、您……」亞納羅只要一緊張便會犯結巴的毛病,琉璃似的眼珠透出不安,「您如果照這樣走下去,只會抵達皇家騎士們的訓練場,不、不會回到宮內的!那是完全、完全相反的方向!」

  

  瑞拉.芊陸,舉世無雙的魔法天才。

  同時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超級大路癡。

          

  那封信上僅簡短地寫了一行字──

  親愛的孩子,明天十一月四號就是你的十七歲生日,父王決定送個你絕對意想不到的生日禮物給你。

  這種事直接說就好了嘛,幹嘛還叫人拿信來啊?而且總覺得不會是什麼好禮物……

  瑞拉在連連碰壁、最後由一名看不下去的侍女帶路後,終於來到國王所在的房門前。

  才剛踏入室內,便見國王笑容滿面、親王眼神飄移不定的望著他。

  ……白癡都知道一定有鬼。

  「孩子,父王要告訴你一件事。」現任國王用與臉上的輕浮笑容完全不搭軋的口氣,語重心長地說道:「為了增進你往後面對突發狀況的應變能力、拓展視野、對底下人民的同理心,以及獨立自主的判斷力……」

  開場白如此之長,用眉毛想也曉得肯定是什麼麻煩事。

  「……父王決定讓你擔任葛拉斯家為期一年的僕人,那是一個沒落的貴族,前陣子唯一的老管家才剛退休,他們階級也只比平民高一些而已。很不錯的生日禮物吧?」

  ──爛到爆!

  瑞拉將上述三個字吞回肚裡,冷靜地回應:「父王,請給我一個滿意的理由。」

  按常理而論,王子不該違抗國王的要求,但這回實在太超過了,簡直像是要將他的王子之位作廢。

  「孩子,你要體諒,這一切都是為了你的將來呀。」國王故作沉痛地解釋,「父王剛剛說了那麼多還不夠嗎?」

  一旁的親王輕嘆了口氣,瞄向他的眼神很像是「請你保重,好自為之」。

  「父王您……」瑞拉頓了一下,目光在兩人間遊走,最後猶豫的開口:「……您跟親王賭輸了什麼嗎?」

  國王最喜歡的興趣就是和人打賭,偏偏運氣又背得要命,幸好他家財萬貫怎樣輸也不會破產,否則早就面臨窮困潦倒的慘況。

  「聰明,不愧是我的孩子。」國王笑道,「這理由夠充分了吧?」

          

  

  瑞拉換上樸素到可說是過度低調的服裝,戴著黑色手套,坐到平凡無奇的馬車中。

  馬車這種不便的交通工具他還是第一次坐,王室的移動捲軸太過方便,況且就是長途外出,拉車的也是名貴的獨角獸而非普通的馬兒,車廂自然也是奢侈華貴、甚至用了空間魔法和地面隔離,幾乎不會造成顛簸。

  藍黑雙眸凝視窗外輕嘆一口氣,橘紅色楓葉隔著一片玻璃掠過他眼前,緊接著車子駛進樹叢。

  葛拉斯家聽說在樹林深處的山腳下,明明是貴族居然住在這麼偏僻的地方,加上他從未在任何宴會或社交場合聽過葛拉斯的大名,想必是最少沒落三代以上了吧?

  居然連自己兒子都拿去當賭注……最好就不要哪天讓他抓到把柄!瑞拉不悅地想。

  行駛不算短的一段時間後,馬車總算止步。

  眼前是一幢橫向延展的巨大建築,共二層、屋頂呈椎狀,外觀設計總括而言可說是讓平民樓房望塵莫及,但對從小居住在富麗堂皇王宮的王子殿下來說,或許連王室在外地的私人別墅都比不上。

  要在這裡待一年啊……感覺還真久。

  馬車頭也不回地離去,留下他獨自佇立屋前。

          

  方踏入屋內的一剎那,瑞拉便感覺自己的肩膀給人抓著猛搖,還沒來得及推開就聽見一聲有些激動的低呼:「你就是新來的僕人了吧?」

  室內略顯昏暗,抓住他的男子表情就像是喪父喪妻喪子,連養十幾年的狗都升天了、一副全家死光光的淒涼模樣。

  「真的等你好久了!這幾天管家退休、我大兒子又不在,家裡亂七八糟到簡直像是地獄!我都要懷疑我跟小兒子會不會因為缺乏食物、環境過度髒亂而死。

  「我這個沒用的男人死了就算了,老天爺怎麼可以連我兒子都要帶走!難道是因為他太可愛了所以受到忌妒嗎?神啊!您的肚量真是太小了……」

  「……節哀順變。」瑞拉冷淡地回話,這傢伙是傳說中的激進分子嗎?

  「什麼節哀!我兒子還沒死!」

  男子退了一步,鏡片後的棕瞳瞪著他,有些不高興地回話。這時瑞拉也才得以看清未來雇主的樣貌,長相中上,束成低馬尾的褐髮長度接近腰部。

  「你這樣說會害我覺得他真的命不久矣呀──明明還有大好前程要走,怎麼可以如此短命!他才十四歲!過完今年生日才會滿十五歲啊!青春年少的人怎麼可能是壽終正寢!

  「那死因不就會是什麼失足墜落山谷、光天化日之下遭暴徒砍死、給人拖到暗巷先姦後殺……這樣結束生命太悲慘了!雷洛,爸爸對不起你──」

  ……這個人是有重度妄想症嗎?聽他的話似乎還有兩個孩子,該不會也跟父親的性格類似吧?

  「對不起,讓您想到這些不該想的事。」瑞拉打斷青年的哀嚎,說道:「請問您是我的雇主嗎?……老爺?」

  「是的。我是席沃特.葛拉斯。」

  「那麼有任何需要我為您效勞的地方嗎?」瑞拉掛著被訓練出來的完美應酬式微笑詢問,若是放任青年繼續說下去,十之八九會進入無止境的自怨自艾模式,得在他說沒幾個字時就打斷才行。

  「整理整個家!」男子如大夢初醒般大聲回話,音量大到讓人極想摀住耳朵。

  「除了已經退休的老管家和紋締之外,我家根本沒一個人會做這些事,偏偏那孩子現在又不在。

  「我曾經試著打掃,不過、不過……上帝,為何@要如此殘忍的對待我?我是犯了什麼天大的錯誤才讓@賜我一雙無能的手?難道這是暗示我活在世上一點用也沒有,要我早點撞豆腐死一死嗎?」

  忽略席沃特形同噪音的話語,瑞拉望向雇主身後的室內,這……這根本不只是家事白癡的程度了吧?

  客廳桌椅翻的翻、倒的倒,連吊燈都損壞不堪、搖搖欲墜,燈火暗得像油燈,原形可能是茶杯及碗盤的碎片散落在地。

  唯一沒事的皮革長沙發,定睛觀察也可發現點點不大明顯的黑色汙痕,一灘水不知為何灑在毛茸茸但吸水性不高的絳紅地毯上,連精裝書本都掉頁的十分嚴重!

  「……容我冒昧,葛拉斯家是否這陣子出了什麼意外?」像是闖空門、遭強盜洗劫一空之類的?

  「我只是想要打掃而已,誰知道……」席沃特摀住臉,完全不敢朝自己造成的爛攤子看去一眼。

  「敢問其餘房間是否也……」

  該用什麼形容詞?滿地狼籍會不會太過分?這不是下僕該對主人說的話吧?至少他的僕人就算自己路癡到花半個小時找路導致集會遲到,也沒一個人敢說他的不是,更遑論當面指責。

  「不,我只花了三天清理客廳。」

          

  

  需要整頓的只有客廳,算是有達到些微的安慰作用……才怪。

  如斯混亂的場面是要多久才能恢復原貌?他能不能直接用幻覺魔法矇混過去啊?

  席沃特已經被他勸回二樓房間休息,免得礙事。

  瑞拉環視全場,身為一名生活瑣事都有侍從打理的王子,絕對不可能做過打掃這種事,更別提像現在一樣清理宛如垃圾場的環境……明明數小時前,他還是高高在上的王族呀,此刻便淪為一介下僕。

  父王,您究竟是根本沒在思考後果,還是想法令人難以捉摸?

  少年於心底暗暗詛咒父親,一面試著用魔法將茶杯拼湊,他不必唸誦長度好比國歌的咒文,也無須繪製法陣甚或取出符紙做媒介,只需他一個念頭,空氣中所有魔法元素全會臣服在他腳下、為他所用。

  茶杯完美恢復原狀,雖沒看過它原本的樣子,但他敢肯定相去不遠、或者更佳。

  其餘物品也如法炮製,沒想到打掃這回事竟不如想像中的困難,不過照目前的狀況來看,得花不少時間才能處理完畢。

  一直做重複的事情真是乏味吶……

  就在瑞拉這麼想的同時,緊閉的大門忽然開啟。

  「你是誰?」一名臉蛋如洋娃娃般精緻的金髮少年見著屋內有外來者後,翠綠瞳眸瞬間瞇起,用力關上門,充滿不信任感地望著不速之客。

  「葛拉斯家新任僕人。」瑞拉一邊修復吊燈,一邊淡笑回答少年:「歡迎回家,少爺。」

  燈光恢復正常,少年因有人可以用魔法做到這種事感到些許訝異,但仍是老大不高興的表情。

  「這個家只要有我跟哥哥和父親大人就夠了。」少年姣好的長眉皺得足以夾死數隻蚊子,「我現在開除你!」

  什麼跟什麼啊?他才剛工作不到一個小時就被開除?這小鬼以為他很想做這種事嗎?

  況且性格特立獨行的國王陛下絕不會允許這種事,不可能放行讓獨生子回家去。不待在葛拉斯家,難道要他去睡深山叢林不成?

  「沒聽懂嗎?」少年又重複一次,「我雷洛.葛拉斯下令,你可以走了,現在!」

  「二少爺,我得提醒您眼前這件顯而易見的事實,」生平頭一次遭人這般對待,說完全沒感覺是不可能的,但瑞拉再不悅也不可能表現出來,何況他就沒看過有僕人當面反嗆他父王。「若是我現在離開,您的家可是會變得髒亂不堪呢。」

  瑞拉舉起右手食指晃了下,當然不做這動作他也照樣可以施展魔法,不過是做做樣子。

  方才復原到一半的家具全數毀壞,就像他原本進來時見著的模樣、甚至更糟,事實上這不過是強力的幻覺魔法罷了,畢竟他可懶得將所有物品弄壞再修好一次,但旁人眼中就像是真的損毀那樣,絕對看不出破綻,對於這點,瑞拉有十成十的自信。

  雷洛明顯愣了半秒,但很快的回過神來,低吼:「那又怎樣?哥哥一回來馬上就會清掃乾淨!」

  「那麼,請問大少爺何時歸來呢?」

  「……兩個禮拜。」美少年悶悶地道,要是這個自稱下僕的人走了,他和父親就得忍受比豬窩還不如的房子。

  好不容易這個家只剩自己的家人,現在居然又多出一個外人,可惡。

  「即是您要在這種地方生活整整半個月,我的少爺。」瑞拉從容地說道:「請相信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會來到此處,」都是父王該死的賭約,混帳!「若是您接受我存在的事實,對彼此都是有好處的。」

  語畢,客廳又回到他恢復一半的模樣,見對方沒有反對,他也繼續自己未完的工作。

  「父親大人沒說過會有人來。」

  「會否是您忽略了老爺的話呢?」畢竟連他這個才見過席沃特一次面的人,都會自動忽視那一長串的碎碎唸,身為席沃特的兒子,或許早就習慣到當成空氣了也說不定。

  沉默半晌,雷洛開始回想。昨晚父親似乎真有和他商量些什麼……對話的內容太雜,實在想不起來了,誰叫父親大人老是滿嘴廢話,正常人耳朵都會自動過濾呀!到底有沒有這回事?

  留意到少年猶豫的神態,瑞拉再次開口:「少爺,老爺必定有和您提過才對,如此疼愛您的老爺,怎可能沒知會您一聲就無緣無故地把我聘來?」別人不確定時就是最好說服的時候,就算不知道事實真相也要說得像一清二楚。

  「哼,就算父親大人稍微提過好了,」雷洛依舊不滿,「我才不會讓你太好過。」

  「多謝關照。」瑞拉微笑。

          

  

  在清掃完客廳後,太陽已落下山頭,而瑞拉又面臨另一個更為嚴重的問題──

  「沒有晚餐嗎?」

  席沃特在位於客廳後方的飯廳,注視著空無一物的餐桌,眼神不免有些失落,預備好長篇大論哀嘆不斷時又給僕人打斷。

  瑞拉乍聽問句頓時微愣,很快便回過神來:「真是抱歉,我先前並沒有收到工作項目的確切內容,不曉得連下廚也包含在內。」

  父王到底在搞什麼鬼啦!半點資訊都沒給,害他差點不能應對。再說就算魔法無所不能,在連荷包蛋成形的過程都完全不知的情況下,他也不可能憑空將食材化為菜餚,就算真做了,也僅是外表精美但媲美毒藥的食品!

  「父親大人,」一旁的雷洛插嘴,「我強烈提議把這個連菜都不會做的傢伙開除。」

  「別人指派的不能開除……」席沃特話才剛脫口,不消半秒便抱頭大喊:「到底是別人的意見還是兒子的意見重要?但炒人魷魚對方也會很困擾吧?

  「像我這種一點判斷力都沒有的人,怎麼配當一家之主!我算什麼男人!孩子們對不起,為父如此沒用……神啊,@為何要這樣懲罰我?連一絲絲的行動能力都不肯施捨?」

  後面那段話自動當作沒聽到,瑞拉語氣溫和地說:「請問少爺,家中有哪些食材呢?我現在就替您準備晚餐。」他死也不會承認自己完全不懂做菜,要是被葛拉斯家丟掉,他要到哪混啊?

  只能希望情況不會太糟,做出來的東西吃不死人……頂多拉肚子吧?應該。

          

  

  「王兄,您是故意將王子支開的吧?」明明就沒有打什麼賭。

  姆德勒國王面對弟弟的疑問,只是看著窗外輕描淡寫地道:「得去關心另一個孩子不是嗎……當初做出預言的還不都是你?」

  全國力量最強的預言師,同時也是他的弟弟。

  「我是看見未來,又不是決定未來。況且我早就說過,那只是多數可能性的其中一個。」親王一嘆,十七年前的事情又不是他的錯。「但王兄您是否想過,現在做的這個決定,或許不會有好的結果呢?」

          

  

  咚。

  席沃特雙眼緊閉從椅子上跌落在地,意識不清,已陷入重度昏迷。

  「你對父親大人做了什麼!」雷洛驚慌地扶起席沃特,後者卻沒有如往常般回說沒事,接著無病呻吟,他現在連一點反應也沒有,令人擔心他的身體狀況!

  美少年看得很清楚,自家父親不過啜了口像五星級餐廳才做得出的高級濃湯,下一秒便頹然倒地。

  這不是下毒是什麼?一定是被暗算了!這個偽裝僕人的混帳就是來刺殺他們的!

  「報告少爺,我什麼也沒做。」雇主忽然失去意識,瑞拉也著實給嚇了一大跳,十之八九就是他煮的食物造成,但死也不能承認。

  「或許是這些食材本身的問題,沒有事先確認實在非常抱歉。」

  一字一句說得認真,瑞拉的眼神全然看不出說謊的跡象,叫人不得不信服。

  「該死!」雷洛咒罵一聲,「那父親大人怎麼辦?」

  「通知您的家庭醫師?」

  「沒有那種東西!」雷洛沒好氣地回答,「……食物是你煮的,快想辦法!假使父親大人出了什麼事,我絕對不會放過你!」

  小少爺根本沒法對他構成威脅,但這確確實實是他的責任。

  瑞拉在腦中思索有什麼幫得上的法術,施法將席沃特安置於客廳沙發。

  雖說有些懊悔當初有找宮廷御醫學治癒術就好了,但那種魔法的構成較為特別、最怪的是學了治癒術就莫名的施不出其他術法,再者王子就算只是受點小傷,也會有一群人圍過來急著救治,根本沒必要自己動手。

  想來想去也沒什麼可以用的……就算因為過失殺人父王不會判他刑,但平白害死一條人命他也不願意。

  「我現在會試著將可能存在的毒素從老爺體內排出去,在這段時間,請少爺安靜。」

  於席沃特正上方憑空勾勒出湛藍色的魔法陣,這他只見人用過一次,再加上平日幾乎沒畫過陣形,但願別搞砸。

  黑霧自男子體內冒出,如炊煙般裊裊上升,竄進法陣內,無雜質的藍漸漸被染黑。

  看來真不是普通的毒……搞不好他很有當刺客的天分。

  莫約三十分鐘後,法陣除了黑再無其他色彩,瑞拉一彈指它便消散無蹤,任務達成。這招要花不少時間跟精力,估計不能常用。

  「為什麼父親大人還是沒有醒?」雷洛急急地追問,席沃特的雙目仍然緊閉,嘴唇泛白。

  「要是我的判斷沒有錯,老爺再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。」

  「天知道你會不會判斷錯誤。」雷洛用綠眸狠瞪著他,完全無法產生信賴感。

  「不可能。」術法成功了就是成功、失敗就是失敗,他會知道,在這方面可容不得業餘人士質疑。「若真有意外,我隨少爺處置。」

          

  

  後來席沃特當然一點事也沒有,雷洛就是再怎麼不情願,也得承認父親是被這混帳醫好的事實,但謝謝一詞從嘴裡吐出的機率無限趨近於零。

  瑞拉待在這裡已經是第五天,雷洛使喚他也使喚得非常自然,而且總是「欸」、「喂」、「你」、「那邊那個」這樣亂叫。

  瑞拉早習慣讓人服侍的日子,現下這種生活怎可能受得了?可他從小被教育的方針便是凡事要做就要做到最好、就算再厭惡的任務也得面不改色順利達成,這種狀態下心有不滿也僅能默默記下……就不要哪天他恢復王子地位後兩人身分顛倒,換雷洛為僕!

  此時他正在二樓書房挑選席沃特今日要閱讀的書籍,後者有一天會窩在房內看幾十本書的習慣,也是一日中唯一安靜無聲的時刻。幸好葛拉斯家沒大到會讓他迷路的地步,否則每天不曉得要將多少光陰耗費在這事上頭。

  《魔術和魔法的決定性差異》……這種書有什麼好看的啊?與其研究理論,他直接示範一次還比較快,保證讓人受益良多。瑞拉望著書單一面想,一面在架上搜尋書本。

  「那在倒數第二排第六層。」無聲走入書房中的雷洛說道,眉頭緊蹙,「嘖,我只是怕父親大人沒書看,才不是要幫你找。」

  類似上述的臺詞從少年口中說出的頻率相當高,是不是真心話不得而知。

  「我知道,親愛的少爺。」瑞拉將那本磚頭書抽出來,放到一旁飄浮在空中的書本堆上,用手拿太累也太不實惠了。

  「把你那個稱謂改掉!」

  「謹聽吩咐,親愛的。」

  雷洛抓狂的吼:「你到底有沒有聽懂我說話啊!」

  「有啊。」瑞拉讓最上層書櫃的《魔獸教養守則》緩緩飄到手上,再用百分之百裝出來的無辜眼神看著雷洛:「您要我別喊親愛的少爺,自然就是將後兩個字拿掉了不是嗎?」

  「我是要你換掉那三個字,笨蛋。」

  「遵命,可愛的少爺。」他承認他是蓄意激怒,誰叫這小鬼老是對他頤指氣使,他當王子的時候都還沒這麼囂張。

  「還不是沒什麼差!」

  「難道要我稱您威風凜凜、英俊瀟灑的少爺嗎?」違背良心,他眼睛又沒瞎。「少爺進書房是要找什麼嗎?」

  「沒有。」

  雷洛哼了聲,將父親要看的《沉默真的是金嗎》扔給瑞拉,後者在書砸中自己前,便使它偏移軌跡放到書堆上。

  「喂,這幾天我越看就越覺得你很奇怪……」雷洛說。

  「我自認沒有畸形也不是殘疾。」

  「這我也看得出來好不好。」雷洛不滿地再將字典投擲過去,該死的又被瑞拉躲過。「我說的是你的舉手投足給人的感覺,完全不像是平民!就跟哥哥一樣。」優雅得就像是貴族,跟草民完全不同的高階貴族。

  「原來觀察我的一舉一動是少爺的興趣嗎?承蒙愛戴。」

  「誰有那種無聊的興趣,」不准把他說的像變態跟蹤狂!雷洛打從心底覺得,這傢伙的存在根本是天生和他犯沖,專門來惹人生氣!「不要轉移話題……你是誰?為什麼要來這裡?有什麼目的?」

  現在才想到要問這些也未免太晚了吧?

  「我的身分很重要嗎?」

  「廢話。」雷洛忍不住投以白眼,「誰會想讓來路不明的傢伙待在家中。」

  「那麼,」瑞拉將倒數第二本書拿下,轉而低頭正視美少年,後者也抬頭回望、綠眸眨也不眨。「如果說我是王子……您相信嗎?」




第二章.寵物是貴族必備



  「哈,天大的笑話,」雷洛不屑地直視對方近乎黑色的藍瞳,輕蔑之色表露無遺,「假如你是王子,我看不到十天就等著亡國。」

 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,姆德勒就快滅亡了。

  「欸,快回答我的問題。」

  重點是說實話你也不信呀。

  「吶……少爺您的好奇心真重。」瑞拉讓最後一本書從右側書櫃飛來,放好後彎身和雷洛平視,貼近那張略帶稚氣的臉蛋,淺笑。「不管我是什麼人……現在的我,就是您的專屬僕人。」

  「胡說八道。」雷洛向後退了一步,「那我再問,你魔法不是很強嗎?在父親大人房裡就可以直接用視覺傳遞魔法挑書了吧,幹嘛像現在這麼麻煩?」

  「少爺要聽實話還是謊話?」瑞拉朝房門外走,厚厚一疊書本也飄浮在他後方,緊緊尾隨。

  雷洛跟在他旁邊,「都要。」

  「謊話是,我辦不到。」經過一個轉角,盡頭便是席沃特的房門口,「實話是,我不想和老爺共處一室。」要耳根清靜簡直比登天還難。

  「明明是僕人還這麼放肆……算了,我還有其他事要你做。」

  「少爺請說。」

  雷洛猛地扯住他的左手臂,語調有些激動:「給我去買食物!我受夠了每天吃生菜,我要吃熟食!」

  沒錯,這三天他們的早午晚餐統統都是廚房裡庫存的蔬菜水果,能生吃的幾乎都要被啃光了,而且還難吃的要命,連他自己吞了都噁心想吐。

  「那麼等等在和老爺拿伙食費吧。」

          

  

  在步出宅邸大門後,瑞拉才想起一件要命的事──城鎮怎麼去啊?

  「喂,你會瞬間移動吧?」雷洛挑眉注視他。

  「會……」會用歸會用,問題在於,瞬間移動是需要定位某個點再施展的,而他的方向感奇差無比,搞不好一施法就是掉入海底深淵,永不見天日。

  「那就快用啊,最近的城在東北方。」雷洛接著報出詳細位址。

  「少爺,我認為還是用走的比較安全。」讓他來選定地點的話,說不定會直接移動到龍族的胃袋。

  瑞拉誠摯的建議,雷洛不屑一顧。

  「講什麼鬼話,物盡其用、人盡其才你是沒聽過嗎?我是主人還你是主人?」

  人小鬼大的口氣實在使人反感,用就用嘛,到時候迷路到混亂的國境邊界,給飢渴的魔獸拆吞入腹、還是讓盜匪搶得一毛不剩、或被奸商抓去妓院賣掉都不是他的錯,他可是事先警告過了呢。

  「那麼請少爺靠近一點,免得到時傳送完畢發現您缺了一隻手或一隻腳。」這是實話,他以前就有看過某些三流法師施展瞬間挪移差點連頭都搞丟的,空間魔法可是較其餘術法困難許多,要注意的事項自然也不少,漏了一個項目即會釀成災禍。

  雷洛大概也知道瑞拉不是在開玩笑,迅速挨到他身上。

  接著,兩人一眨眼便消失在原地。

          

  

  「嘎──」

  猛獸凶狠的嚎叫聲劃過耳際,連帶一聲割破空氣的銳利聲響,酷似野狼的龐大獸類目露凶光,利爪朝外來者狠狠揮去!

  藍黑髮少年抱著金髮少年使出短距離瞬間挪移躲過這一擊,週遭暴風肆虐的白雪不停歇地灑下,降在牠跟他們身上,金髮少年的大吼在風雪中有些模糊:「為什麼會跑到這種地方!這裡是日曲伐雪山吧!」

  日曲伐雪山位於葛拉斯大宅數十公里遠的地方,判斷此處為何的,即是那頭灰白魔獸:狼的頭顱與軀幹,尾巴卻布滿麟片及尖刺,體型也比一般灰狼大上數倍,牠是這座山獨有的生物。

  「回報少爺,我先前就建議過步行了。」瑞拉表面鎮靜地道,心下卻是冷汗直流。

  「再告訴少爺一件不幸的消息,魔獸顧名思義即為會使用魔法的獸類,智商也較一般動物高上不少,而我們眼前的﹃日曲伐雪狼﹄又特別擅長冰系魔法,受訓後甚至能拖拉交通工具……」

  「廢話少說,講重點!」

  「牠發現我剛才使用瞬間移動後,便布下屬於牠的時效性限制移動結界,真聰明,不是嗎?」

  限制移動顧名思義,即為封鎖無論長短距離的瞬間挪移或傳送法術、符咒,時效性則代表一定時間內有效。

  「聰明你個頭!」雷洛扯著他的領子大喊,「還不快把結界消除!」

  「少爺,您有空真的可以看看老爺那本《魔獸教養守則》……」

  「重點!」

  「這種生物大部分只會施法,時效性的法術終止不易,牠們大半做不到。而魔獸操縱魔法元素的方式又和人類不同,難以介入……我推算我們最少得在這裡待上一小時。」

  雷洛大感錯愕,同一時間猛獸再次向他們衝來。

  「我必須再告知少爺一件事,我的魔法很強,可是體力不怎麼樣。」瑞拉將雷洛放到地面,抓著他轉身就跑,「無法使用瞬間移動,逃命大有問題。」

  「混帳!我才不要跟你一起死!」

  「這兒雪和風的元素太多太雜,其餘法術施展十分費時,停頓五分鐘就可能讓牠將我們撕成碎片……然而以風雪為盾則可能引起自然災害,少爺,您的看法呢?」

  瑞拉轉頭徵詢意見,雷洛答非所問:「為什麼你能這麼平靜的問我這種問題!」

  照這說法看來,他們都快死了!

  「事實上,」瑞拉回以微笑,「我現下可是萬分擔憂會成為雪狼的點心。」

  「那就不要給我笑!」雷洛怒氣沖沖地回嘴,右手伸進衣內,取出一柄淨白泛光的掌心雷手槍,「喂,抱我。」

  「親愛的少爺,不是您太重,而是我真的沒那個力氣扛著人跑。另外,未成年似乎不可以攜帶槍械?」

  那把槍是席沃特翻箱倒櫃整理家庭環境時讓雷洛撿到的,它的原主應該是兄長,收著的原因是怕父親不小心開槍打到自己,豈料居然有派上用場的一天。

  「那東西都快追到我們了,你管那麼多幹嘛!快點照我說的做!」

  瑞拉輕嘆一聲,用無尾熊抱法將雷洛壓在胸前,面部朝後,「即將分娩的母獸果然都很凶悍……」

  「什麼分娩?」雷洛問,一邊朝猛獸射出一發又一發子彈,對方雖沒受傷,倒也慢了下來。

  「請少爺仔細看看牠的腹部。」瑞拉一面跑一面喘著解釋:「牠的體型整體來講可說是瘦骨嶙峋,皮肉緊貼住肋骨,肚腹卻異常腫大,牠可能再過不久即將生產,而你我正好是牠的補品。」

  雷洛將空彈夾隨手扔棄,拿新子彈上膛,準備再次擊發時,野獸卻全身一顫、猛地往山坡下直奔。

  「欸,牠跑了……」雷洛感到莫名其妙,那模樣擺明是落荒而逃。

  「或許是去尋找適合的待產室。」瑞拉將少年放下,站在原地喘息,累到不行。「現在結界已經消除,但要是再不走,牠應該還是會回頭找我們。」

  轟──

  宛如落雷打在耳際的劇烈聲響自上方傳來,二人抬頭一看。

  「雪崩也是造成牠逃走的原因之一。」瑞拉說道,抓住雷洛的手,準備施法逃亡,「少爺,我們現在走吧。」

  「等一下!」雷洛反方向施力,望向下坡,「你不是說牠要生了嗎?那段時間應該不能動吧?」

  「……我的少爺,您不會要我去救那頭想把我們吃掉的雪狼吧?」拜託告訴他不是。

  轟隆聲越來越烈,大雪飛快逼近,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!

  「難道要讓牠死在這裡啊?你動作快點。」

  無可奈何。瑞拉以冰製成一臺勉強能載人的雪橇後將雷洛放上,再向下滑去。

  「喂,你不是說什麼會引發天然災害……」

  「都已經雪崩了啊,少爺。」瑞拉無所謂地回應,「請問少爺會駕駛雪橇嗎?」

  「……你不會控制居然還變出這種東西!想死嗎!」

  「所以少爺也不會嗎?完蛋了。」

  「不要用稀鬆平常的語氣說出那種絕望的話!」雷洛怒不可遏的吼道,抓緊前頭的繩子,「以前被哥哥載過,應該可以吧……」滑草和滑雪差不上多少吧?

  「大少爺似乎是個非常厲害的人?」瑞拉以試探性的口吻發問。

  雷洛露出這些天以來難得的笑容,「那當然,他是我哥啊。」

  滑行一段時間後,總算是遠遠看到他們的目標,臥倒在地尾端還有血跡,卻沒見著幼獸的身影。

  「難產嗎……」瑞拉若有所思的低語,接著用一般音量道:「少爺為何會想回頭救援呢?」

  「因為牠是帶著小孩的媽媽,就這樣。」

  觸景傷情之類的嗎?

  「那請少爺給我五分鐘時間建立防禦魔法。」

  「未免太久了吧!」

  「說這種話之前,請少爺先找到一個除了我之外,置身於暴風雪中行進的雪橇上、不用咒語還能施法的人。」

  雷洛將頭偏向一邊,沒有看著他,心情不佳地呿了一聲,「自大狂。」

  「謝謝誇獎。還有少爺您最好看著前方。」

  「我知道,不用你多嘴!」

  雪橇不到三分鐘便抵達目的地,洞口面朝下坡並被灌木掩蓋,隱密且不易察覺。

  瑞拉能發現這裡完全是用魔法感應的結果,其餘魔獸或一般會施法的人,也是感覺不到裡頭有生命的。

  雪崩極有可能會將這裡掩埋,就算災禍過後牠還活著,體力耗盡也難以鑽出堵住洞口的厚重積雪、必窒息而死,就算爬出去了,裡面幼崽也早已凍僵,依舊是死路一條。

  雷洛緩慢靠近,接著蹲下停在五步遠的地方,望向另一名少年。

  「我親愛的少爺,我不會、也不曉得該怎麼幫動物接生。」當臭小鬼的保母就夠煩人的了,要他再當產婆肯定會發瘋。他是造了什麼孽才從堂堂王子貶為現狀啊?

  「沒用的傢伙,我又沒叫你做!」雷洛注視著魔獸,除了乾著急也別無它法,他只知道不能讓牠們遭雪掩埋,讓討厭的回憶再次重複。「我命令你保護牠們,不管用什麼方法。」

  「我向您保證,只要跟我在一起,您絕不會受到任何傷害,我的少爺。」

  

  透明無形的結界架設完成,雪在碰觸到他們之前便往兩旁滑去,但也堆積了不少在前頭,讓結界有些龜裂。宛如世界末日、短短幾分鐘卻像一世紀那般長的時間流逝後,雪崩總算停止。

  二人安然無恙。

  「大自然的力量果然很難違抗吶……」瑞拉單膝跪在雪地,覺得自己已經疲倦得快要虛脫,若是情況允許,唯一想做的事便是躺下來好好睡一覺,但現實是,他還得啟動不曉得多少次瞬間挪移回到葛拉斯家。

  「喂,你給我起來!」雷洛硬將瑞拉從原地拖著走,完全不給人休息的時間,語帶惶恐地看向洞內的野獸,「救牠!快救牠!」

  「假若您要求CPR,很抱歉我沒有證照也不是獸醫。」

  「C你個頭!」

  瑞拉還沒看清眼前狀況便無意識的脫口,雷洛用力踹向他小腿,前者才正眼看向洞裡。

  胸膛已無起伏,體溫也漸漸流失,三隻黃、白、黑毛色的小狼們拼命往母親懷裡鑽,後者卻半點回應也沒有,母奶什麼的自然也分泌不出來。

  「少爺,我不會起死回生術……也沒有人會。」

  「誰說牠死了!小孩子不可以沒有媽媽!」

  「少爺,請認清現實。」瑞拉氣若游絲的說道,拉開荊棘將幼狼抱出,遞交給雷洛,「我父親曾經說過,死者已無法挽回,無論怎樣哭喊、哀求都是徒勞,該正視的是眼前的生者……這個道理您懂嗎?」

  當時父王對年幼的他說的有些許差異,這是經過修飾的,但相去不遠。

          

  

  最後連施數十次瞬間移動才回到原點,其實依瑞拉的實力,按理而論僅需一次就夠了,偏偏他是個完全搞不清楚方向的路癡,期間還發生轉移到斷崖的狀況,也有幾次是在湖泊或海平面,總之,他消耗了大量體力和精神力才完成任務,而那時早已傍晚。

  魔法形成是由精神力和體力作為基礎,前者比例遠大於後者,瑞拉本身從未有過過度使用魔法導致體力不支的經驗,現在算是嘗到了,全得歸咎該死的沒方向感……一回葛拉斯家就是想撲床,除此之外再無其餘念頭。

  反正眼睛一閉就什麼也不用煩了。

  這是他闔眼前最後的想法。

  

  「如果沒有我的話母后就不會死了,父王會不會恨我?」

  當年王后掙扎數小時,總算產下小王子。

  「父王只感謝死神沒連你一起帶走。她已經回不來了……現在你比較重要。」

          

  有什麼東西靠在他臉上。溫溫的但是稱不上熱,最重要的是搔得人頗癢……

  睜眼後是一片黑,瑞拉當然不會像刻意誇張的小說或漫畫角色一樣、蠢到認為自己瞎了,只是也不由得疑惑為何會是這種狀況?

  試著將眼前遮蔽視線的溫暖物體移動……很好,使用魔法沒有問題,沒有任何不適,就跟以前沒兩樣。

  以前聽說過有人用完大型魔法、結果整整半個月連最基礎的術法都無法凝成的例子,倘若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絕對會發瘋!

  對他而言,就算全身癱瘓也無所謂,一般情況下只要意識清明就足以施法,也就不會對日常生活造成大礙;相反地,如果不能施法但四肢健在對他來說反而沒什麼用處。

  「要是牠摔下床,你幾條命也不夠賠!」

  少年嗓音自一邊傳來,覆在米白長袖下的手臂將那團黑色毛球抱到懷中。僕人的臥房空間不大,床位在緊貼著格子窗下方牆壁的位置,陽光灑入,他也才看清那黑球是何物。

  原來是當時的小狼之一。

  話說回來,他那時候明明直接睡在客廳沙發了吧?

  雷洛將尚未睜眼的小動物在臂彎中調整位置,「是垮結印云龐冶要睡在這裡,才不是我要過來。」

  「……能請問少爺,那一長串聽來像無意義語音的六字是什麼意思嗎?」難道是具暗示效用的密碼?瑞拉萬分汗顏地問道。

  雷洛則將小黑狼抱起洋洋得意地回答:「是牠的名字!另外兩隻分別叫做莊坦威金因紡、寧蕭寺夸%玄,不錯吧?」寵物的名字,就是要長到讓人聽了會僵掉才帥氣嘛,他真是有取名天分。

  那根本是隨便亂翻字典得來的吧?

  「少爺,難道您不覺得小黑、小白、小黃之類的聽來比較乾淨俐落嗎?」

  「沒創意!」雷洛不可置信地盯著反駁他的少年,「你腦子裡都裝些什麼啊?這種菜市場名也敢套在牠們身上!」

  「少爺您知道名字太長,可能會發生寵物記不起自己名字的意外嗎?」有些事還是要提醒一下,「另外,剛出生的哺乳類是極需充足的食物和睡眠的……請問小黑最後一次進食是在什麼時候?」

  「是垮結印云龐冶啦!」雷洛不耐地糾正,「五分鐘前,幹嘛?」

  先前雷洛拿家中全部的牛奶奉獻給三隻小動物舔得一滴都不剩後,便將父親推到街上去採買,誰知過了半小時仍未歸回,追出去一看才發現,席沃特居然抓著商販的手臂哀嚎抱怨,講到最後國民所得降低、鄰城淹大水統統變成自己的錯,讓人看了差點暈倒。

  「那麼小白跟小黃在哪裡?」

  「就跟你說了是寧蕭寺夸%玄跟莊坦威金因紡才對!……啊,在父親大人那裡!」

  雷洛經人提醒才急急地從椅子上站起,將黑狼一放便衝出房門外。要是小嬰兒跟席沃特處在一塊兒,出了什麼意外可不堪設想!

  瑞拉躺在床上目送小少爺離去後,伸出手將毛茸茸的球體拉到自己面前。

  還這麼小吶……沒有母獸應該很容易夭折吧?生存不易。

  「那你就叫小黑了……少爺說什麼不用理他,反正王子說了算。」瑞拉對幼獸說道,要記住那麼冗長的名字實在太為難牠了。「既然名字都取了就不能太短命。」

  對一頭野獸說這個好像沒什麼用,不過誰知道呢。

  一般魔獸可以活幾十年,這品種要是他沒記錯的話,活到四十幾歲應該沒問題。

  要是牠或其牠小狼太早死會很傷腦筋的……避免讓主人傷心也是僕人的職責啊。

          

  

  十一月底,雷洛的心情明顯變好,估計是大少爺快回家的緣故。

  至於那三隻寵物……名義上主人是雷洛,但實際上美少年做的只有陪牠們玩而已,席沃特為了避免發生意外自然也不能幫忙,到頭來所有工作還不是落到某位可悲的僕人身上。

  雖說清潔方面用魔法解決很方便、平常也是放到外面的林子等吃飯再叫回來啦,只是三隻已經長到拉不拉多大小的幼狼,統統睡在他房間不覺得很擠嗎?

  某日下午,瑞拉在房內用傳訊魔法叫完餐廳外帶當晚餐後,閒來沒事便察看屋內的現況。老爺在看書、二少爺和小黃在房間裡玩丟飛盤──真是危險的舉動,再說拿精裝書來當飛盤可是個很不好的示範吶。小白和小黑在客廳打架……等等,牠們在打架?

  少年迅速結束畫面,短距離瞬間挪移一施便來到一樓,不幸的是位置沒調好,直接跌在白狼身上,黑狼在咬到他手臂前緊急煞車,討好似地往前蹭,卻反效果的險些將人撞倒。

  瑞拉從地上站起後,本想對兩頭狼做點什麼以示懲處,大門卻忽然開啟,一白一黑也立即轉向門板的方向,從喉頭發出犬科動物用以警告的低嗚。

  「……我走錯地方了嗎?」進門的青年有些不可思議地喃喃自語。

  他的相貌有點像席沃特,及肩的髮是較雷洛更淡的白金色,紅棕雙眸視線茫然地在瑞拉和狼間遊走,露出無法理解的模樣。

  「您是……」瑞拉以同樣充滿問號的語氣發問:「大少爺?」

  「所以你是老管家離職後來接任的人嗎?」青年反丟問句,瑞拉點頭,前者的目光落到小白及小黑身上,「這兩頭魔獸是怎麼回事?」

  「是二少爺要養的寵物。」瑞拉拍了拍狼頭,示意牠們安靜。

  青年的表情有半秒呆滯,「……你說﹃寵物﹄?」像是非常希望自己聽見的,並非是這兩個字所組成的名詞,最後確認般再次詢問。

  「回報大少爺,是的。」該不會對方是動物厭惡者吧?那一副很崇拜哥哥的雷洛怎麼還堅持要養?

  青年臉色一陣青一陣白,接著低呼一聲「父親大人」後迅速衝上樓去。

          

  

  紋締.葛拉斯。現年二十歲,實質上的家主。

  當他發現魔獸的數目總共有三隻時,顧不得訝異,第一件事就是衝到正在看書的父親面前檢查有無傷痕,然後身旁跟著嘴裡拼命哭嚎「出門那麼久,我差點要報失蹤人口了」之類話語的席沃特,走下一樓客廳來到弟弟面前。

  此時四人統統聚集於此,獸類們則被趕到屋外的森林。

  「雷洛,我應該跟你說過不能養寵物才對?」紋締指指身後的席沃特,「太小父親可能會不小心壓扁或踩死牠們,大型的則可能弄傷他,何況你養的還是魔獸,要是……」

  雷洛低著頭還來不及為小狼們辯駁,馬上就發現沒必要了。

  「難道我在你心目中就那麼不會照顧自己,半點父親的尊嚴也沒有嗎──」席沃特淒厲地哀叫,「對不起原來我這麼沒用,不但沒辦法照料自身還會拖累別人,老是讓人擔心,還連讓可愛的兒子養個寵物都沒辦法……上神呀,為何@要讓如此沒用的男人活在世界上,浪費寶貴的陽光、空氣、水?」

  「父親大人……」紋締無奈地輕嘆口氣,用哄小孩的語調對席沃特說道:「您是要向我表達,您希望這幾頭狼留下來嗎?」

  紋締能完全理解近百字廢話中的涵義,在某方面而言也可說是非常厲害。

  席沃特點頭,他的大兒子又再度唉嘆,「您說什麼都好,只要別傷害自己就行了。」

  一旁的雷洛聽見這句話總算鬆了口氣,只要哥哥點頭就沒問題了,這段時間讓莊坦威金因紡牠們跟父親培養感情果然是對的,也幸好雪狼們都很乖,沒發生什麼意外。

  靜靜觀察白金髮青年有段時間的瑞拉也在這時開口:「我能問大少爺一個問題嗎?」

  眾人不約而同望向他,被指名的人也點頭回應。

  「大少爺您身上……似乎有某種異樣的魔力波動?並不是從您身上發出來的,請問是帶了什麼特殊物品嗎?」

  瑞拉原本並無發問的打算,只是稍微試探那些魔力元素由什麼構成,但當他發現那些東西會稍稍干擾他原本能夠聚集的魔法元素時,便覺得非弄清楚不可,他可不想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成為廢人。




第三章.七精靈的請託



  紋締從外套口袋中取出一只盒子,長寬莫約較眼鏡盒大不了多少,其厚度不會超過五公分,單色的硬質外殼黑得發亮,盒蓋中央鑲著一枚酒紅色瑪瑙。

  「這個嗎?」

  瑞拉舉棋不定地望著盒子,最後走近,然當他正要開口時卻被人打斷。

  「是去外面買回來的紀念品嗎?……對不起我不該開口發問的,你們要講什麼就快點繼續吧,無視我好了,反正我是個滿口充斥無意義詞語的沒用男人,一句話講出來有用的字簡直是滄海一粟,但我就是沒辦法控制住自己成天浪費口水。

  「神啊,祢讓我降生在這世上到底是為了什麼?」

  耳朵近距離遭受砲轟,紋締沒有任何不耐或者厭惡的反應,僅僅將盒子遞到距離自己不到五公分的席沃特面前,「父親大人,您想看是什麼的話就拿去。」

  「哥哥,我可以看嗎?」雷洛同樣好奇的湊過去。

  「少爺請不要碰那個東西!」

  瑞拉在席沃特和雷洛接過黑盒前出聲示警,眾人紛紛回過頭來盯著他,無聲的要求解釋。

  少年步至青年面前,瞥了盒子兩眼:「這和存在於空氣中的魔法元素不太一樣,」最重要的是他沒辦法控制,「推測是某種生物本身就擁有的,再取出來封入盒中……」

  雷洛插嘴打斷他的話語:「不要講那堆理論,我要聽重點。」

  瑞拉應了聲「是」,心底抱怨二少爺老是不聽人將話說完真是沒禮貌,「大少爺受了精靈的祝福嗎?……若真是我想的情況,精靈就某方面而言是很自私的,不太喜歡有除了認定的生命之外的人碰觸他們的東西,小少爺和老爺最好別輕舉妄動。」

  「但我沒有看過精靈。」紋締一臉莫名其妙地回道。

  別說是他,大多數人有生之年見到精靈的次數十根手指數得完、甚至從未謀面。

  精靈的原形是一團發亮的光球,通常是單一屬性,身上的光芒顏色也代表著它們的魔法屬性、即自身擁有的魔法元素。

  它們多半潛伏在各種自然環境深處,好比火山口、叢林、冰原、荒漠等人類難以前往的地方,因為排外的關係也鮮少現身。

  「精靈並非人們想的,僅有球體外型。」瑞拉繼續道:「且有些精靈性格較為不同,就像人也有異類。請問大少爺,是誰給您這只盒子的呢?也或許盒子是經多人變賣而來,剛好接受了您。」

  紋締偏頭猶豫了會兒,最後緩緩開口:「先前路過森林的晚上,有七個怪人邀請我到家裡作客,外表皆比一般人更為嬌小,我住了幾天順便幫他們掃除屋舍、打發賣蘋果的推銷員後,他們就給了我這個。」

  所以這是好心有好報的故事?瑞拉有點呆愣,精靈的祝福原來這麼廉價嗎?

  「大少爺打開過了嗎?」

  紋締搖頭,將右手覆到盒蓋上,席沃特朝兒子湊過去了點,等待著會發生什麼事。瑞拉則不動聲色移位到雷洛身前,這樣若真有什麼危險也比較好防範。

  擺在桌面的黑色盒子開啟,沉靜幾秒後開始震動,緊接著完全看不見底部的黑盒冒出西瓜大小的七彩光球,最後啵一聲散開飄到空中,化為紅、橙、黃、綠、藍、靛、紫七種柳丁大小的發亮圓體,還伴隨著如孩童般的銀鈴笑聲。

  「開了開了開了!」黃球興奮地大喊,「終於開了!」

  「嗚嗚嗚嗚,我等這一刻等了好久。」藍球發出疑似哭泣的嗚咽,「我還以為要再等個幾百年,才會有人把我們放出去……」

  其餘光球也鬧哄哄的亂成一片,七嘴八舌讓人沒辦法專心聽它們到底在說些什麼,且屋中因為它們出現的關係,變得忽冷忽熱、時而潮濕時而悶,幾乎是一刻不得閒的不斷轉換,毫無停止的趨勢。

  頭好暈……這是瑞拉此刻唯一的想法。只有一隻精靈存在室內的話還好,但數量高達五隻以上、屬性不一,根本完全把這個空間的元素平衡給打亂了。

  其餘人或許感覺不出什麼,但在他說來就是極端的不舒服。

  控制窗戶打開將各種元素回歸原狀後是好多了,與此同時之中紫色的精靈浮了出來,環視在場眾生。

  「安靜!」它對精靈們大喝一聲,原本吵雜的噪音頓時全數消失,「現在別高興得太早,又不是真的自由了。」

  接著它轉向眾人的方向──雖沒有臉孔,但猜測他是踅身了沒錯──正對紋締的方向。

  「人類啊,能否聽聽我們的請求?」

  「我們是一群精靈。」沒等人回答,綠色精靈便說出眾人一看便知曉的廢話。又補充:「離群索居的精靈。」

  「雖然我們的身分背景皆來自不同的地方,但卻意外的合得來。」橙色精靈有些雀躍地道,接著轉為責難的語氣,緩緩移動到紅色精靈旁,「可是啊……不知道是誰哪根筋不對,之前居然異想天開的出了一個爛計畫。」

  「喂喂,當初你們還不是點頭了!」紅精靈不滿地抗議,光芒隨著激動的情緒增強,「說要把我們統統封在盒子裡,看會不會有好心人士打開的人也不只我一個啊。」

  靛色精靈幽幽地嘆息:「結果是我們平日只能以根本不像人的人形出現在森林裡,其他生物根本不想接近我們,遑論幫忙整理環境再收贈禮。」

  「你們沒重點就不要廢話一籮筐。」疑似首領的紫色精靈沉著聲說道,接著飛到與紋締視線平行的半空中,「人類……因為種種因素,我們被囚禁在盒子裡,只有達成當初許的七個願望才能解除束縛,你願意幫忙嗎?」

  「不幫的話也不會有什麼損失啦,其實幫我們也沒什麼好處。」藍色精靈悶悶地說,接著發出啜泣,「只是、只是……這樣我們又不知道要再等多久才會有人來救啦──阿紅都是你的錯──」

  紅色精靈大叫:「阿紅是誰啊!我有名字的好不好!」

  「我們已經等了好久好久噢……」綠色精靈垂頭喪氣……雖說實在看不出它的頭部在哪裡,但它稍稍下降了點高度。「你已經是第三個開盒的人了,老實說我都快絕望了……」

  有些混亂的敘述,簡言之,這群精靈因為不明原因將自己困在黑色盒子中,需要哪個人去做善事之類的,然後它們拿盒子做禮物回饋,再將盒子打開,並達成七件任務才能重獲自由。還是利人不利己、完全沒好處的事情。

  光聽就很麻煩,苦差事當然不會有人想主動去做。

  雷洛靠到紅色精靈面前問:「如果不幫忙的話你們會怎麼樣?」

  「其實也沒怎樣,不過就是再等個幾年……不過先前的兩個人已經幫我們完成四樣任務啦,你們只要再達成三樣就好了。」語氣有些哀傷。

  三樣……似乎不會太難?但誰知道精靈的腦子裡在想什麼呢,更別說是這種會將自己封印起來的怪異精靈。

  席沃特喃喃自語:「答應的話應該不會有太多損失……對不起我不該插嘴的,像我這種人說的話根本沒有建設性,簡直可以當二氧化碳過濾掉,要是哪天變成啞巴了,反而才是好事也說不定,反正……唔。」

  紋締以左手食指輕輕抵住自家父親的雙唇,投以溫和的微笑,「父親大人,您若是想要幫忙它們的話請直說。」而後轉到眾精靈的方向,「請問你們需要什麼幫助呢?」

  看來要封住席沃特的嘴很容易,只是父親的話對孩子還是有一定的影響力,就某方面而言也可以算是互相牽制吧!

  「既然發問就形同你願意協助我們,真是感激不盡。」紫色精靈恭敬地說道。「三年時間一到,若是願望無法達成,我們立刻離開。」

  綠色精靈接著回覆問題:「第一件事是我最初被封印時許的願望──能寄住在有錢有權有長相的人類家裡,做一年半載的貴賓試試看。」

  這年頭連精靈也這麼勢利嗎……瑞拉在心裡默想,不過這個看似有點難度的要求其實頗容易的,回去之後再把它當禮物送給父王就好了。

  黃色精靈說道:「我想幫分隔兩地的家人重逢,最好是那種失散多年的母子之類的,長輩還要很戲劇性的得絕症,在最後來個灑狗血感人大結局……」

  「你這根本是刁──」──難!那種根本是連續劇才會見到的場景,哪那麼好找啊!

  雷洛才剛要說出口便被堵住嘴,手掌蓋在雷洛吻部的瑞拉連忙接話下去:「少爺想說的是您們真是太有同情心了,不愧是仁愛大眾的善良精靈,竟會想幫助境遇如此不同、飽受苦難煎熬的人們。」

  無論如何得罪精靈都不是什麼好事,力量如此強大的族群彈指之間便可致人於死。

  瑞拉因右手的些微疼痛而縮回手,雷洛正滿臉不悅地瞪著他。

  少爺啊……隨便亂咬人可不是什麼良好的習慣。

  黃精靈看了他們兩眼,算是接受這個反應。奉承話誰都愛聽,精靈也不例外。

  「我要說第三個願望了。」紅色精靈有些雀躍地上下浮沉,「我想救治奄奄一息、快死的人!要是他是被人暗算中毒就更棒了,那才有當英雄的感覺啊!」

          

  

  在與精靈交涉過後,即是它們平日生活在宅邸外緣的樹林中,偶爾會回到家中看看狀況,以隱形的姿態喝茶聊天……至於為何要隱形,則令人強烈質疑這是它們本身的興趣,諸如看到茶水憑空消失,讓人想喝也喝不到。

  聽它們說之前有個願望是「希望看看龍和獅鷹獸配種」,幸好上回的人是魔獸研究學家才得以實現……那些詭異的祈願著實令人懷疑精靈的大腦迴路。

  除此之外生活還滿平靜的,很快的十二月也隨之來臨,雖說仍未降雪,但已感覺得出氣溫慢慢降低。

  依照這種日常模式下來,大概除了回宮後幫綠色精靈解決願望,其他兩隻的可能得等到不知何年何月了。

  十二月初早晨,瑞拉做著自來到這個家後一成不變的例行公事──幫席沃特挑幾本或幾十本書。

  事實上自從大少爺返家後,也有不少時候是由他來做這件事的,現在則是在房中跟著父親討論書中內容比較多,但瑞拉實在不得不懷疑,他們家老爺會有正常講話的時候嗎?

  「喂,幫我拿《年幼魔獸歷年圖鑑》過來。」

  雷洛的聲音近距離響起,小少爺來到書房的第一件事就是窩到僕人懷裡。當然不是前者自願這麼做,而是最近天氣真的太冷,後者在自身週遭架出能隔離外在冷空氣的結界、宣稱只有近距離內才能發揮功效,前者逼不得已才蹭過去的。

  「少爺,您覺得今年月中前會下雪嗎?」

  瑞拉將指定的書籍交到縮在自己身前的主子手上。

  雷洛埋在高領外套中悶悶的聲音傳來:「那種東西,看了就討厭。」

  「我還以為少爺會想在慶生前看到初雪的?我沒記錯應該是十二月二十八吧。」

  「為什麼你會知道我的生日!」

  「老爺之前提過。」瑞拉從容不迫地回道,順手取下席沃特那本《一分鐘不斷氣,你能講幾字?》,光看書名就覺得頗怪異的書本。「少爺很討厭雪?」

  「關你什麼事?」

  「純粹好奇。」名單上的書籍全數蒐齊,瑞拉轉身要走出書房結果踏進死角,便裝作沒事再走回門口。「在我看來雪是種很美麗的物體,少爺不這麼認為嗎?」

  「母親大人當初就是……煩耶,跟你沒關係啦!」雷洛由原本細弱蚊蚋的低語轉為大吼,將瑞拉推出門外。

  而此時紋締正好要進門,險些迎面撞上。

  「早安。」紋締笑著打招呼,另外兩人點頭回應。「很感謝你提供取暖的法術,我和父親大人受益良多。」

  「大少爺不必多禮。」

  瑞拉頷首應道,而後紋締進入房中,將門關上。

  雷洛這才扯著他的領子拉到與己平視,綠眸瞇細飽含怒氣的低吼:「……你對哥哥和父親大人施法?」

  「是的。」大難臨頭。

  「跟你身上那種一樣?就是好像穿了幾件毛衣,都不會冷的那種。」

  「沒錯。」完蛋了。

  「那為什麼我沒有!」雷洛搖著他的衣領,令人頭昏腦脹,「害我還要黏在你身上!你跟本是故意的吧!渾帳!」

  「少爺不覺得靠在一起很舒服嗎?……抱歉我錯了,請不要甩我巴掌,剛剛沒打到,但是一打中可是會毀容的。」

  「你給我去死!」雷洛搥向對方胸口,連自己都沒料到這麼簡單就命中了。「給我帶垮結印云龐冶牠們去散步,然後今天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!這是命令!」

  「那要給老爺的書怎麼辦?少爺您乾脆陪我送去再陪小黑放風……唔!」

  這拳直接擊向他肚子,超痛,再打重一點今天的早餐就要吐出來了啦。

  「我會拿去給父親大人,你少廢話!」

          

  

  瑞拉望著風和日麗、萬里無雲的藍天感嘆,捫心自問,他有做錯什麼嗎?沒有嘛!少爺真是喜歡小題大做。

  此刻他是在葛拉斯家附近和樹林外圍間隔的草坪,這裡到林內中段是魔獸們平時的活動範圍,往常牠們的食物也是在這兒自行解決的。不過大少爺回來後,四人便三餐無虞,紋締的廚藝好到讓他想請來當宮廷御廚,往後三頭狼不曉得能不能吃到?

  基於清楚自己無藥可救的路癡,瑞拉平時是絕不會踏入森林一步的,可現在,他卻看見幾匹狼像是發現什麼有趣的事物般,迫不及待地直直衝往林內,還沒要牠們停下即溜得無影無蹤,只來得及攔下白狼。

  緊接著樹林中傳出狼嗷及人類的慘嚎,瑞拉才趕緊催促白狼帶著他追上去。

  而當他趕到現場時,見到的卻是如此詭異的畫面……

  小黑和小黃壓在一個身高少說兩公尺的大男人身上,口水直流,尖牙鋒光乍現。

  那名渾身布滿肌肉,連臉部都遭到肌肉過度擠壓,甚至連五官都變得方正看不出原本樣貌、變形的男人……居然發出像小女孩般的高分貝尖叫?還一副被侵犯的良家婦女模樣?

  先不論事情是如何發生的,制止情況生變才是最要緊的!

  「小黑、小黃,過來。」

  瑞拉將兩頭狼召回,受害者才從地上爬起,眼神惶恐不安,一看見瑞拉後更是驚訝地大喊:「殿、殿下?」

  依舊是尖銳的女性童音,這種嗓音是一名肌肉男發出的,真叫人無法聯想。

  而這時瑞拉也才看清,眼前人身著的正是王家騎士的制服,就算對這人一點印象也沒有,但是那身騎士服他是不會認錯的,連帽的紅披風也是男人屬於特殊部隊的證明。

  「感謝殿下出手相救。」男子激動地下跪,叩頭道謝,「此等恩德,微臣必定銘記在心。」

  命令男子起身後,瑞拉一手壓著想撲過去的狼頭,問:「王家騎士怎麼會出現在這裡?從頭解釋清楚,還有你身上要是帶了什麼吸引魔獸的東西就快點交出來。」

  「遵旨。」男子嚴肅正經地鞠了個躬,「微臣草名﹃曉宏茂﹄,先前收到家母來信,正要返鄉路經此處。家母和微臣分隔已久,數十年未見面,此回聽聞家母年邁罹患重症,騎士團團長特准微臣放假探望。

  「殿下所言之物可能是這個東西。」曉宏茂自口袋中取出一枚晶瑩的深紫色寶石,「這是先前微臣方要出門時,團友所贈與的,據說是用來保平安的護身符。」

  「給我。」瑞拉毫不遲疑的伸手。

  那是蘊含魔力的天然礦石,大多數魔獸很愛舔食的副食品,要是帶在身邊、很可能會引來獸類攻擊搶奪,反之若收在他身上,磨碎還能當狼們的點心。

  曉宏茂順從地將寶石交遞給瑞拉,魔狼們也就不再對前者有一絲興趣。

  「殿下,微臣沒有冒犯的意思,只是明明昨日才見到您在宮內……」

  「喂!我叫你帶牠們去散步你是散到哪去啊!」

  少年嗓音自林中冒出,打斷男子未完的話語。

  雷洛撫了撫白狼毛茸茸的被毛,挑眉站到瑞拉面前,彼此不自覺地又貼近,早已忘記先前下令的內容。「剛剛那聲尖叫是怎麼回事?聽起來超像戀童癖在對女娃毛手毛腳的,該不會凶手就是你吧?」

  「放肆!居然敢如此無禮!」

  「閉嘴。」

  曉宏茂瞪視怒吼冒犯王室的少年,卻被隱藏身分的王子斥責,眼神狠戾得令人不容反駁。

  雷洛有些搞不懂現在的狀況,抬頭望向瑞拉,「欸,這個女高音跟你是什麼關係?」

  「回答少爺的問題,」瑞拉不著痕跡地將雷洛攬到自己身旁,淡笑,「適才的尖叫聲是這位名叫小紅帽的騎士發出的,剛剛小黑牠們跟他玩的時候不小心用力過猛。至於他和我的關係……應該算是舊識,嗯。」

  「這麼大塊頭叫小紅帽?他那身白衣都快被胸肌撐爆了耶。」雷洛像看見什麼世界奇觀般盯著曉宏茂,接著一臉古怪地看向瑞拉,「而且你居然連這種人也下手?」

  「……少爺是不是有什麼地方誤會了?」

  曉宏茂默默觀察兩人互動,斷定這沒大沒小的臭小鬼也得歸類在不能得罪的人之中。

  此時在他腦中,瑞拉已完全神化,搖身一變為執行國家機密任務的王子,不得已只好隱姓埋名的待在這裡,私底下正調查足以撼動世界的鄰國機密,或許是恐怖武器或許是駭人聽聞的戰事策略或許是……王子殿下,您真是太偉大了!

  瑞拉趁著曉宏茂失神的片刻對雷洛提議:「少爺,能否將他帶回家中?他的條件極可能符合小阿黃的需求。」

  「小阿黃是誰?」雷洛不解,家中何時增添成員他怎麼都不知道?

  「是那位黃精靈。」瑞拉輕摸底下的黃褐狼毛,「由於小黃會跟牠撞名,且它似乎不大滿意其餘精靈阿黃阿綠阿藍的叫法,所以我稱它小阿黃。」

  「你那樣叫它會更想哭吧!」

  「少爺不覺得加個小字聽起來可愛不少嗎?像是小雷洛、雷小洛之類的。」

  「給我住口。」

          

  

  精靈若是隱身的話,那麼是很難察覺到它們的所在為何,但這七隻精靈卻意外地十分喜愛群聚,而它們自身的魔力會間接改變週遭的魔法元素,形成有些類似領地分劃的阻隔,瑞拉便可輕易地判斷出肉眼無法分辨的地域有何不同。

  「小阿黃,我們帶你要的人來了。」

  瑞拉對著一團迷迭香叢說道,接著嗶嗶啵啵幾聲憑空冒出一球黃亮光影,不滿地怒罵:「什麼小阿黃,不是早就跟你說過別這樣叫?很難聽耶。」

  果然如此。

  雷洛蹲下身面對黃球,「欸,我幫你重新換名字要不要?叫鑫禹達郝黃不錯吧?」

  「這什麼怪名字。」黃球語帶不屑,若是人的話嘴角應該還會隨之抽搐。

  「要不然纍拗黃居捉怎麼樣?」

  雷洛的取名能力相較於瑞拉更令人不敢苟同,看魔法元素竄逃之勢代表黃精靈已有發飆的跡象,瑞拉適時插嘴:「少爺請別忘了我們剛開始的目的。」

  瑞拉以眼神向身後的壯漢表示要他往前,「小阿黃,這是小紅帽,他應該能達成你的願望。」

  「喔喔?」黃精靈的興致明顯被挑起,忽略瑞拉對它的稱呼,好奇地繞著曉宏茂打轉,「說說你的身世來聽聽,越淒慘越好,我最喜歡曲折離奇的八點檔了。」

  曉宏茂看向瑞拉,後者點頭,前者才娓娓道來自身經歷,自然是經過粉飾的。

  兒時讓三輪車撞到轉為被一臺戰車碾斷腿,小感冒誇飾成肺結核,與生母如何相離更是描述得栩栩如生、繪聲繪影……

  雖然騎士精神崇尚不撒謊、不欺騙,但王子殿下身後隱隱散發出寒氣,暗指他若講出個乏味沉悶的故事來下場必不好過,而他們王家騎士團被灌輸的觀念即是:王室命令大過一切騎士守則,如有牴觸,必以前者為主。

  「我喜歡!這小子太讓我中意了!」黃精靈聽得很是開心,飛奔到雷洛及瑞拉面前,「反正天色也不早了,就讓小紅帽在這裡住一晚,明天我再和他出發去拜訪母親。」

  天色不早?現在都還沒過午耶,睜眼說瞎話。

  不過既然是精靈的希望,並且能解決一個任務,那也算是好事一件,眾人也就沒跟它計較。

  問題就在於等會兒要如何說服掛名的一家之主、和真正的當家了。

          

  紋締坐在一樓客廳的長皮革沙發椅上的左側位置,紅棕眼瞳注視著書頁中的文字,諸如此類的片刻寧靜其實滿不錯的,只可惜每每不能長久。

  才剛這麼想,葛拉斯家現任專屬僕役即刻憑空現身在他跟前,一閃而過的神情有些像硬被推來的敢死隊,不會是弟弟提了什麼刁鑽的要求吧?

  「大少爺,我得向您報告一件事。」

  瑞拉面色泰然自若地開口,心裡則在憂慮等會兒可能需要面對的狀況。

  方才他們才驗證人高馬大的曉宏茂隨隨便便都可以弄壞東西,前幾分鐘就是門把被曉宏茂握壞,瑞拉才瞬間移動進入的。

  某王家騎士力氣大到隨隨便便都能將耐用物品變為消耗品,假使紋締三不五時需要面臨家具損毀一定會抓狂,就算僕人有即時修復功能也一樣!故此瑞拉被雷洛派來說服兄長,先做好心理建設。

  「剛剛在森林中巧遇一位旅人,他想暫住一晚,我來申請您的批准。」瑞拉躊躇了下,還是說出口,「他是精靈的朋友,有些﹃肢體障礙﹄,或許會使您大感頭痛。」

  「如果是你提議的,我沒有任何意見。」

  希望大少爺對他的信任不會在下一秒毀掉……

  瑞拉將壞去的門板開啟,曉宏茂走進屋中時便踢壞門檻、撞凹屋頂,令人不禁懷疑他的頭是鋼筋水泥打造不成?凹陷的竟是建築物、不是頭顱!在樹林中因為場地寬廣,還不覺得他的體型大到誇張的地步,但狹窄的室內很快就凸顯這一點。

  趁紋締還呆若木雞反應不過來,瑞拉趕忙用幻術遮掩毀壞的部分,真正修繕到時再補。

  「初次見面,請多指教。」曉宏茂九十度躬身,就差零點幾毫米吊燈便會墜落。

  黃精靈自曉宏茂身後衝出來大喊:「你之前答應要幫我的唷,我已經找到能實現我心願的人了,給他住一下不會怎樣吧?」

  「是的……」紋締腦袋中似乎有條線自動斷裂,導致當機。

  如斯龐大的體型是要花多少伙食費啊?午餐他可是只有準備四人份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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